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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骥生的人生和艺术道路
作者:彭如华  来源:西部艺术网  时间:2013-10-24 17:43:34  点击:2333

    十年前,1998年7月13日,马骥生撒手人寰而去。这位著名艺术家的逝世,跟他一生的为人风格一样,翩然洒脱、无挂无碍,在他身后却留下了人们心中太多太沉重的惆怅与怀念。
一、
  马骥生1932年3月出生于北京。父亲毕业于燕京大学并留校工作,母亲毕业于香山师范。马骥生得以从小受到良好的现代教育,并接受文学、音乐、美术、戏剧等诸方面的熏陶,很早就开始学习中国画。
  1947--1949年, 马骥生随家旅居台湾,在校读书期间参加课余读书小组,接受了进步思想。1949年初,考入台湾省立台北艺术师范学校,开始学习西画。因为向往新中国,同年11月底他以十七岁青年特有的热切爱国之心,独身一人乘英国轮船经香港、天津回到北京,师从蒋兆和先生学习绘画。
  1950年,中央美术学院接纳了这个从台湾归来的特殊青年考生,马骥生从此投身在徐悲鸿、吴作人、冯法祀、彦涵、司徒乔等诸位先生严格教育和精心培养下,经过三年学习,以优异成绩从这里毕业。
  1953年秋天,刚成立不久的西北艺术专科学校(今西安美术学院)迎来了第一批来自首都北京、由新中国培养出来的青年专业教师:马骥生、谌北新、马耀瀛、董钢。他们为支援西北建设而来到西安,将徐悲鸿先生长期积累形成的教学体系的成果,完整地播种在西北土地上。那时,风华正茂的青年艺术家马骥生,编写教学大纲,编纂教材、讲稿,制作示范作品等等,经常工作到深夜,一切都要从头做起。五十年代,西北艺专绘画只有一个系,每年也只有一个班。他有时把一个班从一年级带到毕业。学生毕业后,广布西北各省,成为建国后美术事业发展的开拓者。许多学生已经成为著名的画家和学者。他为西北艺专的专业化、正规化学科建设,付出了艰巨劳动,立下了奠基之功劳。西安美术学院向现代化正规化高等艺术学府的转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起步的。
 二、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1957年——1978年,对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特别是艺术家来说,是一段坎坷不平的岁月。青年马骥生生逢其时,自然饱受磨难煎熬;但数十年的风雨坎坷经历,也历练了他,使他超然卓立于尘嚣浊流,保持人格独立、内心纯真,成为一名真诚的人、一名纯粹的画家、一位忠诚负责的教师。在那个特殊时代,他身上有很多可贵的亮点,如:
  1、正直:对待党政领导和对待同事、对待艺术和对待各种工作,一样地无虚假无违心。他也积极要求入党,但绝不奉迎谄媚、不肯扭曲自己灵魂;60年代前期,步入艺术创作高潮的马骥生,远涉西北草原、峻岭、沙漠、戈壁,深入民族生活风情。他饱含深情画风细腻地讴歌祖国大自然、赞美大西北风土和民族风情。这时期创作的200余幅优秀作品开始显露影响。但是在紧接着的“文化大革命”中,它们被当作资产阶级“毒草”、“黑画”而遭抄没、批判,最后竟不翼而飞被“丢失”。这给马骥生的心灵留下无法愈合的创伤,成为终生遗憾。尽管这样,在赴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期间,在炎热的夏日里,他一个人犁过上百亩地;开山放炮时,他不畏艰险,挺身而出,排除“哑炮”。
  2、忠于艺术:在美院农场接受改造时,劳动了一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在工棚小油灯下,他打开毡子画小斗方,记“农场日记”,画面上洋溢着豪气和乐观。他画自己开着拖拉机犁地,画半夜时分下山回工棚,画星期天拉着同志们经过崎岖的山路爬到塬上去赶集……。他用这些小画,记录了三年里的“改造”生活。
  3、诚待学生:他常说:“学生不是画家,是求学者,在校期间要为他们打好基础”。为此,在许多年里,他经常为学生晚上义务补课,为基础差的学生制订补习计划,单独加课,使这些学生成为优秀的毕业生。他的身边经常围绕着一些学生,是师生又是朋友。一位颇有成就的学生回忆说:“马老师给我的小本子上,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只要坚持不懈的努力,就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这句话激励了我的一生,至今铭刻在心,并用来教育我的孩子。”他十分珍爱学生,国家困难时期,常去打猎,回来后把猎物煮成一锅,和学生们一起享用。他有时会兴冲冲地骑上摩托车上街买菜,把一群远离家乡的学生约聚家中,亲手为他们做正宗的北京炸酱面。甚至为没有棉衣的小同学亲手改制棉衣和手套。凡是向他求教的,不论是哪个系的学生,无论是研究生还是附中学生,他都会尽心施教、示范、解疑,在学生心目中他是最坦诚向人最不保守的老师。他的教育是凭借着丰富的实践和人格魅力进行的,因而使学生终身难忘。 
三、
  马骥生一生钟情西北,把自己的艺术生命深深地扎根在西北。早在1957年赴新疆体验生活后,即创作了《边卡组画》《牧区组画》《牧女》《吐鲁番之夜》《青海组画》,并在《新疆画报》《青海湖》《天津画报》上发表。(附速写,组画)1965年,应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政府邀请,为庆祝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成立十周年展览,创作了大型油画《保卫边疆》及其它绘画,历时半年。这些画,得到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成立十周年庆典筹委会的高度评价。
  在粗犷豪放的西部山河中,体验和捕捉细腻、微妙、柔婉的诗情画境,是马骥生在大西北风情画创作中的突出特色。自1980年后,他又多次旅行在河西的河谷、沙漠、戈壁和雪山之中,创作了《河西组画》《G小调戈壁之声》《铜色少女》。1986年创作了油画《河西月色》,水彩《戈壁滩》,诗《戈壁的美》等等。歌颂了戈壁的壮美,奏响了一首首雪山峰、石子滩、干河谷和谐壮丽的交响曲。
  在长期不懈的艺术创作生涯中,油画语言的掌握与发挥是马骥生的又一特长。青少年时期在中央美术学院的刻苦学习,为他此后的艺术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56年又得以参加苏联画家梅尔尼科夫的短期画室学习,为他的油画色彩表现打开了思路。在此后的全国油画教学座谈会上,他担任董希文画室的秘书。先辈们对油画民族化课题的探讨,使他明确了:油画在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传统文化的滋养,要学习西方几百年来在发展油画艺术上的宝贵经验,同时还要把中国民族文化传统精神和民族审美情趣融合进来。因此,在随后赴新疆写生时,他从牧区到边防站,足足半年时间里,以满腔的热情和激情,画了大量的速写、小幅油画写生稿、组画,并在许多刊物上发表。这些画,经过了五十年岁月,至今看起来仍像是昨日才画的那般新鲜。画面传达的是他的生命信息,是活的、有生命的。正像著名油画家詹建俊先生所评价的那样:“他的作品风格清新明快,有鲜明的绘画性和专业技术美,他的油画语言掌握得非常好……”充分彰显了他在艺术上的天分,对色彩敏锐的观察力和感觉,对形体极强的记忆能力。
  马骥生从不隐瞒自己对19世纪法国印象派绘画的十分喜爱,他真心崇尚先辈画家们对艺术的孜孜追求。一本《印象派画史》曾跟他形影相随不离左右,鼓励着他对艺术全身心的投入和探索。既便是在被“批判”、被“改造”的日子里,他仍不忘画画。面对逆流和蜚言他常说:“爱怎么就怎么,我画我的画”。
  十年浩劫“文革”结束得以从农场回校后,马骥生并没有马上被恢复教学工作,曾在院图书馆工作一段时间。那期间,他每天整理馆内珍藏的古代绘画,对民族艺术传统的渴望,得到意外的满足机会。不仅迷恋于中国传统绘画的观摩研究,并予以实践:绘画、书法,篆刻,他样样都学,细细品味。这一时期的研究,影响了他80年代以后的绘画。如他所说:“我常用中国诗画合一的要求处理自己的画”。对艺术民族风格的信念与专心探求,成为他八十年代以后绘画创作的主流。这一时期的代表作《白色的旋律》,其画面的处理,正昭示了他匠心所在。
 四、
  生活在改革开放大潮涌动、中西文化碰撞激烈的时期,各种文化上的纷争,商业潮流的涌动,他未被其困扰。“文革”后,西安美院历经折腾早已元气大损,百废待兴。他无暇顾及个人在文革中所遭受的劫难和委屈,主动承担起教学中的困难。连续十多年的超负荷的工作,想尽一切办法提高教学质量。一边竭诚指导研究生,每年还要完成300%的教学工作量。(附照片)他撰写了《关于美术教育方面的若干问题》《关于课外教学辅导问题》等文稿,以期引起大家关注教学质量。他被西安美院评为先进教师,他担任教研组长时的油画教研组,被评为全校先进教研组。
  与此同时,他仍深情地投入大西北广袤空间,身体力行推动西部油画创作。《河西月色》下戈壁滩的石子,在他眼里五彩斑斓。画面所呈现的“今人不见古时月,古月依然照今人”的时空韵律美是无限的,正与他高深的功力与学养相契合。评论家赵农认为:“马骥生的绘画中充满了‘光的史诗(罗丹语)’,以至他的代表作《河西月色》,是一片朦胧中的光感,一种空灵的纯粹境地,将写实性的绘画延伸到诗意的张扬。这是马骥生的一种浪漫的艺术精神,也是一种积极的人生理想”。
  在艺术创作中始终强调真情和意境,反复宣讲“无情感即无美感”。这使他的作品不论静物、人物、还是风景,都传达了他对美的自由浪漫的感受。这种对美的自由浪漫的感受同样感染着观众。他率真的性格、纯净的心灵,使他能最大限度地自由发挥油画语言的表现力。他所创造的视觉美感是个性的、独有的。这一切超越了他的生命,留给后人无限遐想和体味。他一生勤奋,画了大量的写生。他的小构图尤为生动、活泼、概括,散发着质朴的生活气息。国家科研项目主持人、著名评论家孙宜生教授曾说:“……很多小构图都可以转换为恢宏巨制。但很遗憾,他给我们留下的只是恢宏的‘感觉。’他的水彩画、色粉笔画和国画,都有独到之处。处处体现了他的艺术‘感觉’——镭的蕴含量很高。从物象的整体韵律感,——浅层的镭、意象的气韵生动感——深层的镭、到记忆、创作中的恢宏感,形成了复合的镭,我们期待着理论上的研究。”
  尽管马骥生一生经历了许多坎坷,但他兴趣广泛,酷爱运动(曾获国家足球二级运动员称号),音乐造诣亦很高。他待人诚挚、大度,一生坦荡磊落、无曲无阿。他自由纯真的艺术观和他对生活的深切热爱是一致的。他走了,留下了这么多许多人还没见过的作品(而被毁灭、丢失的更多)。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一些“文革”后被盗的作品,在西安美术学院杨晓阳院长的关心过问下,经公安部门侦破,已于近日找回来一部分。这总算弥补了一些缺憾,马骥生如九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为了纪念他——不只因为他是新中国油画界一位卓有创造力的著名画家或者资深教授,首先因为他是一个纯真的、有善良正直品性的人,是许多人感到可亲可敬的老师和挚友,是他落脚的黄土地上牛一般做出贡献的劳动者——我们将永远以新鲜如昨日般的心情,欣赏和记住他这些仅存的新鲜如昨日般的艺术杰作。
                                                              

2008年9月.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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